跟著唐僧去旅行8_高昌國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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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6/08攝於吐魯番

PART Ⅰ_唐僧的高昌國(新疆吐魯番)

 

 

唐貞觀二年(西元628年)正月 高昌國 王宮內院

 

一張諾大的餐桌上擺滿著豐盛的山珍野味,隔著餐飲對面而坐的是一對身著綢緞華服的中年男女。只是兩人皆作沉思狀,沒有絲毫想舉杯筷的意思。不但一旁的侍女們噤聲畏縮在角落,連桌上的葡萄酒都靜默地不起一絲漣漪。

空氣凝結了許久之後,那男的終於開口:

 

『王后!……已經第幾天了?』

『大王您這會兒是在問玄奘法師嗎?……已經不食、不飲第四天了,只是再不進食的話……恐怕撐不過今晚了。』

中年大王重重拍了下餐桌:『可惡!來人啊!給我將他綁起來強迫灌食,孤王要將他活生生、五花大綁押送回唐國。』

 

三天前這位大王惱羞成怒的景象,在王后心中歷歷在目。當時大王ˍ動色攘袂大言曰:『弟子有異塗處師,師安能自去。必定相留;或送師返國。請自思之,相順猶勝。』

(臉色大變,捲起衣袖大聲吼道:「弟子還有其他辦法可以處置師父,您怎麼能想走就走呢?這樣吧!要嘛您就留下來,要不然我就將您押送回唐國。您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吧!我勸您還是依照我的安排比較好」。)

 

想到這裡的王后輕聲嘆了口氣趕緊回神並婉言相勸:

『大王您這會兒正在氣頭上,這又是所為何來呢?』

『可惡至極!孤王自從得知他越過莫賀延磧沙漠之後,可說是千般禮遇、百般折腰。誰知這和尚卻是如此不知好歹;說走就想走,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的事?』

 

王后沒說玄奘本是想經可汗浮圖(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)往西行,只是經不起大王使者的一再懇請,才從伊吾國(哈密)轉來高昌(吐魯番)。當下只好迂迴而言:

『大王您要是這麼做了,對我們高昌國又有何益?』

『我麴氏一族自執政高昌以來,皆奉行與中原交好之策。歷經北魏、南朝與隋朝共百餘年,雙方始終相安無事、共榮發展。甚至在前朝孤王還跟先王一同到過東都洛陽,拜會過隋朝煬帝。只是如今中原唐國新換,孤王對這個北方遊牧民族的李氏家族所知甚少。孤王想趁此機會,親自將這和尚押送至唐國長安。除了對新朝表示友好之外,孤王趁著押他上京城之際,也可以好好觀察這新朝唐國,究竟有多大勢力?』

 

『大王您且聽臣妾一言;雖說唐國早已封邊數年了,可是您看法師能夠單身、獨馬就越過邊界而來。所以臣妾揣測他就算沒有唐國朝廷的默許,也該是得到涼州都督的放行。甚至佛教界諸多長老的鼎力相助,才得以一路平安行來,甚或橫越莫賀延磧沙漠。如今要是大王藉此押送法師回國的話,那可把這些人都給得罪,也就失去交好之心了。至於大王您想要跟唐國交好,這一點臣妾相當認同,畢竟我們跟中原人都是同文同種。前些日子臣妾早為大王購得和闐上等玉盤一對,這種咱們西域的特產,似乎更適合當成貢禮。』

 

『可是………可是王后妳要孤王白白目送法師離去,孤王可是心有未甘。』

王后腦中突然靈機一轉:『王上您認為法師對我們高昌國而言,最大的利益何在?』

『當然是留在高昌為我國人講經說法』

『那王上您認為法師現在留在高昌的利益比較大呢?還是等他取經回來再留在高昌的利益比較大?』

 

大王的眼色逐漸明亮起來!王后見機趕緊補充:

『雖然我們高昌號稱西域四大佛國之一。但是跟疏勒、和闐、龜茲這三個佛國比較起來,高昌佛教的教養卻膚淺許多。究其原因不外乎這三個國家都很靠近天竺,而且語言、文字也略通於梵文、巴利語,所以有許多天竺高僧可以直接在該地就開壇說法。甚至是佛教的經典,都可以直接在當地傳誦。但我們不同;我們都有漢人血統,典章、制度也都效法於漢族。所以佛教的梵文經典,我們都無福直接消受。可是如果法師能夠順利西行,並取得梵文【真經】(世人習慣稱呼梵文原本的經書為真經)而回。那就算屆時他無法為我國人弘法,至少我們也可以請人抄寫一份【真經】副本,改日聘請高僧翻譯以利國民。』

這種不用自己親身或派人跋山涉水、干冒生死,就能取得【真經】的如意算盤,讓高昌王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開始畫起弧來。

 

對於這個年齡跟自己相彷的男人,王后實在太了解他了。畢竟認識他已經夠久,而且久到一開始之時;他還是以「母后」的稱謂來稱呼於她。

隋大業五年(西元609年)高昌王麴伯雅,攜子文泰前往洛陽朝見隋煬帝。適逢隋煬帝準備東征高句麗(韓國),於是隨同出征。返還後隋煬帝於大業八年十一月己卯(西元612121日),將宇文氏女玉波封為華容公主,然後將她嫁給麴伯雅。後賜「襄邑夫人」。(隋朝的"襄邑"在今河南的睢縣境內。)

面對來自中原皇帝的賜婚,麴伯雅的元配妻子ˍ張太夫人自願退位,她也就是麴文泰的生母。

 

唐武德六年(西元623年)麴伯雅逝世,依照草原上的傳統,繼任國王將接收先王的一切財產,包括妻妾、牛羊。

受過儒家思想的華容公主當然不肯,只可惜當時中原早已改朝換代。當年將她和親至高昌的隋煬帝,早就被公主同宗的宇文智及、宇文化及絞殺於江都。在家族勢力敗退、求助無門的華容公主只得改嫁給麴伯雅的兒子麴文泰,也就是眼前這個夫婿。

 

所以她非常了解這個男人,因為華容公主曾以「母后」的角度觀察過這人。知道他是一個十足的機會主義者,凡是在他眼前出現的利益,只要他吃得下的他都想要咬上一口。而且能咬多大一口就咬多大口,一點也不會手軟。也因此華容公主非常清楚;如今想要解救玄奘法師的燃眉之急,甚至是順順利利讓他西去取經的話。只有讓這個男人看到最大利益,而且是他跟法師的共同最大利益。

 

所以她再加把勁:『法師是個出家人,不但慈悲為懷更是不會妄語。因此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動之以情,並以大王所能動用的人力、物力,來幫助法師西去取經。以資助之情換取他日取得【真經】回歸中原時,大師暫留高昌為我百姓講經說法的承諾。我想法師西去取經,目的為的也是弘揚佛法。所以暫時停駐高昌說法,也不違背大師本意。而且大師駐息說法期間,我們又可派人謄寫一份【真經】。臣妾以為這應該是一條雙方皆贏的道路。大王您說是嗎?』

………

………

………

以上為個人揣測的情節,但以下就是《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》裡所紀載的事實………

 

    經過四日的絕食抗議,麴文泰看到玄奘氣若游絲心生慚愧,於是趕快跪拜在地說:

    「好吧!好吧!弟子就任由師父西去求法,只希望師父您早點恢復進食。」

    玄奘害怕這只是他一時的緩兵之計,所以要麴文泰指日發誓。

    玄奘的立誓之邀,突然給了麴文泰一個想法。於是他說:

    「若需如此;那不如我們到佛前結為異姓兄弟吧!」

    於是一起進入道場,並在麴文泰的母親皇太后見證之下約為兄弟。麴文泰表示既然已是兄弟,那他會盡為兄之道,幫助玄奘實現西去取經的志願。只期盼玄奘取經回來時,能再次取道高昌接受他供養三年。將來玄奘成佛時,他會很樂意像波斯匿王或蘋婆娑羅般做個護法檀越。

    就這樣玄奘在高昌又多停留了一個多月,並為他們講《仁王般若經》。皇太后聽完非常高興,祈願世世代代與玄奘能成為親人,並接受他的渡化。玄奘講經的場所是一個大帳篷,可容納三百多人。麴文泰會率領皇太后以下各嬪妃,及國師大臣各部會們聆聽。每次玄奘要講經說法前,麴文泰都會親自拿著香爐引路。而且玄奘要上法座時,他甚至跪在地上當蹬椅,好讓玄奘踩著他上法座講經說法。而且還是天天都如此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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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6/08攝於吐魯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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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6/08攝於吐魯番

    在法師講經的這段期間,麴文泰還為玄奘度了四位小沙彌,當法師的侍從。並開始準備玄奘西行的東西,這裡面包括法衣三十具。又因為西去要經過極為寒冷的蔥嶺,所以又製作面罩、手套、靴子、襪子等等防寒衣物。還有黃金一百兩、銀錢三萬貫、上等衣料五百匹,好充當法師未來二十年所需要的補給。另外還有馬匹三十匹,勞役者廿五人。

    我們別看高昌王對伊吾頤指氣使的,命令伊吾國王將玄奘送來就來。當時的西域有一位最強大的突厥可汗,名叫_葉護可汗,他才是麴文泰的頂頭老大。玄奘這一路西去就有許多國家,就是在他的勢力範圍之下。所以麴文泰特派專使隨行送一封信給可汗,另親手書寫廿四封信,給西去沿路必須經過的廿四國家領袖。請諸位大王能在玄奘經過時多所關照,每一封信都附上一匹大綾作為「押書信」」。對可汗的手信更是豐厚,有綢緞五百匹、水果乾兩車。當然給他致上的書信更是極盡謙卑之所能_………法師者是奴弟,欲求法於婆羅門國,願可汗憐師如憐奴,仍請敕以西諸國給鄔落馬遞送出境(………這位法師是奴僕我的弟弟,他想要去印度求取佛法。祈願可汗像憐惜我那般,憐惜我這個弟弟。如果可以的話;請可汗下令給沿路諸國,請他們讓我弟弟能替換馬匹並遞送出境。)

    玄奘從小失怙,所以更對麴文泰的一切作為感動至極。所以回寫了一封文情並茂,表達肺腑之情的感謝書信。這封信被保留在《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》裡。不過因篇幅太長了,我們在此省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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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6/08攝於吐魯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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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6/08攝於吐魯番

    麴文泰看完信後說了:「法師既然與我結為兄弟,那這個國家所有的一切,自是與法師共同擁有。何必因此言謝!」

    等到玄奘要離開那日,麴文泰跟國師、大臣、羣妃、百姓等送出城西後,更是抱著法師働哭。一時之間離別之情瀰漫在僧俗、君臣之間。麴文泰命令眾妃與百姓回去,自己和眾臣乘馬又送了十餘里。

    就在這離情依依之中,玄奘離開高昌。在這之後玄奘順順利地經過幾個小國家,他們也都賣了面子給高昌王,出迎入送地順順利利經過。但是到了阿耆尼國卻有些不一樣了,原因是高昌國常常入侵阿耆尼。這下子阿耆尼國王會對玄奘銜恨以報嗎?

    《大唐西域記》裏玄奘把阿耆尼國列為第一個紀錄的國家。(高昌國之前的所有際遇,都只記錄在《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》裏。)是為了什麼呢?短短不足三百字的紀錄,卻又透露了哪些龐大訊息呢?我們阿耆尼國篇在聊!

 

PART Ⅱ_旅行者的吐魯番(高昌古國)

    我們知道《大唐西域記》是玄奘取經回來(西元644年)後,受唐太宗之敕命而書寫的。只是此時的高昌國已經於貞觀十三年(西元640年)歸降唐朝,所以玄奘就避而不談以免誤觸龍鱗。不過在《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》裡,玄奘倒是把麴文泰母子的情誼,一字不漏地抒發著。像是皇太后的「願與師長為眷屬,代代相度。」(祈願世世代代能與法師成為親人,並接受您的渡化。)這是多麼出自肺腑、動人心腸的言詞啊!更何況法師每次說法之時麴文泰不但「王躬執香鑪自來迎引。將昇法座,王又低跪為蹬,令法師躡上」(麴文泰都會親自拿著香爐引路。而且玄奘要上法座時,他甚至跪在地上當蹬椅,好讓玄奘踩著他上法座講經說法。)這又是多麼謙卑與虔誠的舉止啊!麴文泰會對一個漢僧如此的敬重,事實上是因為整個高昌王國,與漢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那時候的玄奘,可能認為不必要或不方便描述。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幫大師一個小忙,稍微了解一下這段歷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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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在漢朝時期的整個西域(今新疆),曾經有著卅六個國家存在,史稱「西域三十六國」。其中之一的車師前王國,就是日後高昌國的前身。國都就在於今日的交河故城。當時此地的地名為高昌壁,西晉時代稱之高昌郡,這也就是日後高昌國名稱的由來。在漢代之前這個地方屬於歐羅巴人種居住,當時漢人所屬的蒙古人種遷移、居住僅僅止於戈壁沙漠以東,也就是今日甘肅一帶。所以當時的車師前王國,是由當地人種所建立。漢朝國力及於西域之後,就在此地屯兵、開墾。這些漢人軍民的後裔在此慢慢繁衍聚集,再加上歷代中原不平靜之時,總有不少逃避戰亂的內地居民移居於此。及至五胡亂華之際此地陸續為前涼張氏、後涼呂氏、北涼沮渠氏所據。史上第一個高昌國,就是在此時由匈奴後裔沮渠氏所建,時值西元442年至460年。西元460年柔然打敗沮渠氏並立闞伯周為高昌王,史稱闞氏高昌。只是不久之後,柔然敗於準噶爾盆地的土耳其裔民族之手。接著此地由敦煌人張孟明、馬儒等相繼為王。但這兩人在位都不長久,而且皆為屬下國人所殺。史稱張氏高昌與馬氏高昌。這三個高昌時期加起來共約四十年。

    西元500年當時的右長史麴嘉被眾人推舉為王。此人頗孚眾望,他派遣使臣向中原求取五經、諸史,並以之治國。所以他們的風俗、文字、政令皆與華夏大同小異。因為高昌東南通往敦煌,向南通往樓蘭、鄯善,向西通往焉耆、龜茲,西北通往烏孫,東北通往匈奴。它是絲綢之路上的黃金交叉路口,因為地點實在太好了,所以僅僅靠著貿易與稅收就足以自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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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6/08攝於吐魯番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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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唐貞觀十三年(西元640年),中原勢力再度湧現,於是在此設立高昌縣。後改制西州,並置安西都護府。及至大唐中業安史之亂而國力大傷、勢力消退,此處又再淪為邊疆少數民族爭奪的戰場。

    西元740年漠北地區回鶻國崩解,一部分的回鶻人據高昌建國,史稱回鶻高昌。漢人勢力再次消退。

    元朝時期蒙古人勢力湧進……接著消退。

    清朝時期滿州人勢力湧現……接著消退。

    有時候想想;歷史真的很像潮水般此起彼落。今日潮來了;這裡是海的疆界。明日潮退了;這裡又是陸的國土。唯一不變的是在這潮間帶生存的生物,世世代代永流傳,子子孫孫常保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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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6/08攝於吐魯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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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只是在這潮間帶生存的生物也要順勢而為,否則一但逆勢操作極可能被巨浪席捲一空。玄奘的義兄_高昌王麴文泰就是誤判情勢押錯寶,最後落的國破家亡、身家蕩然。

    高昌王國傳至麴伯雅時,當時其子麴文泰曾隨父來朝晉見,並娶隋朝國戚華容公主(宇文氏)為妻。這裡有個很奇怪的地方;如果我們查一下維基百科,並輸入高昌麴伯雅與高昌麴文泰時,可以發現上面記錄著隋煬帝分別將華榮公主,賜婚給麴伯雅與其子麴文泰。所以我想這應該是像漢朝時期的細君公主的命運翻版,按照當地「收繼婚」習俗,先後嫁給老烏孫王昆莫獵驕靡,及其孫岑取軍須靡。

         現在讓我們回歸正傳;唐朝開國不久後麴伯雅去世,唐武德七年(西元623年)其子文泰繼位,並派使者來朝告喪。唐高祖另遣使者弔喪。五年後高昌來獻迷你狗一對,高六寸、長一尺。太宗即位後來獻玄狐皮裘,太宗賜其妻宇文氏花細一架。宇文氏又回貢玉盤。這是高昌與大唐的蜜月期,所以從此舉凡西域各國有什麼動靜,高昌皆派使者咸來報告。

    唐貞觀三年(西元629年)唐太宗聯合西突厥滅掉東突厥,俘虜了東突厥首領頡利可汗。當時的高昌隸屬於西突厥的一方,所以雙方關係還是非常親密。

    唐貞觀四年(西元630年)文泰來朝覲見,太宗禮賜甚為豐厚。其妻藉機請求能入宗籍,於是唐太宗詔賜李氏,並改封為常樂公主。

    東突厥滅亡之後,本來就是由十個部落組織而成的西突厥,漸漸分裂成南、北兩庭各五個部落,並不時相互爭戰。當時名義上的共主_葉護可汗,逐漸老去終於病死。失去了共主之後的突厥,從此兩庭各司其政,雙方衝突逐漸激烈。在此之時兩庭都希望能得到大唐的支持,只可惜唐太宗支持的一方逐漸趨於下風、連連敗退。倒是麴文泰所屬的欲谷設可汗,卻逐漸有統一突厥之勢。當欲谷設勢力坐大之時,一方面銜恨之前唐太宗支持他方,一方面也認為自己已足以和大唐一爭高下。於是唆使、利誘麴文泰出兵攻打焉耆,並封鎖一切向東的交通。

    當先前東突厥滅亡之後,西域諸國紛紛與大唐交好。此時各國所派遣的使節團,因為都需要經過高昌,只是個個使節團都在高昌被麴文泰掠奪一空。其中受害最嚴重的焉耆,派遣使者偷渡至大唐向李世民報告了西線戰事。此時高昌一不作二不休,乾脆攻打已經歸附大唐的伊吾國。太宗派遣虞部郎中李道裕來問罪,麴文泰施以拖延戰術。一方面派遣使者謝罪,一方面陽奉陰違、虛與委蛇。

    我們暫且把歷史回歸到隋朝大業末年中原大亂之際,當時很多漢人因為中原無法生存而投奔突厥。等到頡利兵敗東突厥滅亡後,這些漢人有些逃入了高昌。此時這些人意欲回歸中原而不可得。太宗詔令護送他們歸國,但麴文泰隱匿不送。又聯合西突厥欲谷設可汗,攻破焉耆三座城牆並擄掠其人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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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唐太宗大怒,召見高昌使者怒斥:「你們的主子幾年都不來朝貢,全無藩臣之禮。國內又擅自設置官吏,模仿我朝百官。今年歲首萬國君長均來朝見,而你們的主子不來。日前我派人前往,文泰竟然說『 鷹飛於天,雉竄於蒿。貓遊於堂,鼠安於穴。各得其所,豈不活耶!』( 鷹在天上飛,雞在草中竄。貓在堂前玩,老鼠安處於洞穴。各得其所,豈不快哉!)而且西域使者入貢,你們主子都扣留不讓通行。又對薛延陀(西突厥某部落主)說『既然當了可汗,就與唐天子相等,為什麼要拜謁唐的使者?』明年我將發兵討伐你國,回去告訴你們主子好好思量。那時薛延陀可汗請求當嚮導,此時民部尚書唐儉已到延陀處加固約定。」

    唐太宗又下璽書給麴文泰,曉以禍福,促使他入朝。 文泰聲稱有病不來。逼得太宗派任侯君集為交河道大總管,統領唐軍十萬出兵征伐。麴文泰聞訊對左右說:「以前我入朝時,看見秦、隴之北,城邑蕭條,已不再是隋朝時光景。如今來討伐我國,如果兵多則糧餉運輸肯定不及;若兵力在三萬以下,我有能力箝制。更何況王師渡過砂磧(大戈壁沙漠)之後必然疲憊,而我以逸待勞定可坐收勝利。」麴文泰曾經兩次進京,一次在隋朝正盛之年,另一次在唐貞觀四年,唐太宗取得政權不久之際。他拿這兩次來做比較本就不妥,更何況貞觀之際又過十年。而這十年的成果連最嚴苛的史學家,都不得不承認是大唐貞觀之治最為輝煌的十年,所以整個國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。不過麴文泰除了不明白這種狀況之外,他之所以敢如此囂張,是因為當時西突厥的欲谷設可汗,正駐紮在可汗浮圖城(今新疆吉木薩爾),與高昌互為犄角之勢。欲谷設可汗並應許如若唐軍來襲,定當合力圖之。只是他們都太小看唐太宗了, 其實由「玄武門之變」和「楊文幹事件」就可以看出 李世民是那種謀定而後動,而且不動則已;動如獅子搏兔、全力以赴的那種人。所以除了唐軍十萬之外, 另外他還暗地聯合了薛延陀、阿史那社爾兩個部落的突厥兵 以及契苾何力統帥的鐵勒兵。根據《舊唐書、高昌傳》的紀載,全部總數約有二十萬大軍。所以當突厥領袖欲谷設可汗偵查到唐軍的實力時,二話不說馬上向西撤軍一千里。而留守在可汗浮圖城的少數欲谷設軍馬上投降。

    唐貞觀十四年(西元640年),麴文泰聽說王師已到磧口,而且欲谷設又向西逃離。當下既驚駭又惶恐不知該怎麼辦,結果心臟發病而亡。子麴智盛繼立後隨即降於唐。根據新唐書紀載當時的高昌歸屬時,共三州、五縣、二十二城。人民八千戶,共三萬餘(37738)人,馬四千匹。至此麴氏高昌吹起了熄燈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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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麴氏王朝的滅亡,敗在文泰錯估形勢。他認為有戈壁沙漠天險隔絕,唐軍難以大量西渡。而且又有欲谷設的承諾襄助。只可惜他面對的是;中國有史以來兩位最為雄圖霸略的君主之一,所以螳臂擋車的後果就是粉身碎骨了。

    當時的高昌為西域四大佛國之一,只是佛教究竟是何時傳入高昌已經無從可考。不過根據《出三藏集記》所載「前秦建元十八年 (西元382年) 車師前部王,名爾第來朝,其國師鳩摩羅跋提,獻胡天品一部」。這裡所說胡天品一部,指的是梵文「大般若經」。而且是由「國師」獻上,所以可知在第四世紀下半葉,佛教在當地已成為國教,而且是大乘系統。難怪麴文泰一聽聞有漢僧自長安來此,他會如此雀躍並殷勤接待了。

    只是「滾滾長江後浪推前浪,莽莽塵世新人換舊人」是歷史不變的軌跡。在歷史潮間帶生存的人物,掌握不住潮汐的變化結果,只有被時代巨浪所吞噬。難怪日本作家井上靖會說「且拋開細節不談,歷史總是哀傷的。」因為歷史長河的轉彎處,堆積的都是人骨、氾濫的都是鮮血。

    是啊!歷史書籍該是要用紅色為封面才對,因為裡面都是人民鮮血書寫而成。卷卷汗青皆丹心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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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6/08攝於吐魯番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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